张谓诗似是游戏之作,实则是因事规讽,反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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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侍御送贡物戏赠张谓铜柱珠崖道路难,伏波横海旧登坛。越人自贡珊瑚树,汉使何劳獬豸冠。疲马山中愁日晚,孤舟江上畏风寒。由来此物称难得,多恐君王不忍看。

江上孤舟

远在先秦时代,岭南就与中原有了交往。秦汉时期,随着行政区域的设置和海上道路的开通,岭南与海外及内地的经济贸易往来越来越密切,岭南重镇番禺(今广州市)自汉以来就是重要外贸港埠。两晋六朝时,它就赢得了“刺史但经城门一过,便得三千万也”的富庶美名(《南齐书》卷32)。到唐代,广州已成为全国最大的外贸中心,各种奇异的花草树木、走兽飞禽和珍宝等,源源不断而来。经贸的繁荣,使地方官员有了黩货的物质基础,也为他们提供了讨好朝廷的条件。他们在中饱私囊的同时,没有忘记向皇上“送贡物”,以谋求权力的巩固和官位的晋升。

岭南

张谓的这首诗,反映的就是这种官场现象。题中的杜侍御史,是将南方珍宝专程送往长安的使者。侍御,官名,即侍御史,职责是或给事殿中,或举劾非法,或督察郡县,或奉使出外执行指定任务。题目叫“戏赠”,似乎是游戏之作,实则是因事规讽,结句语婉义显,是全诗主旨所在。首联“铜柱朱崖道路难,伏波横海旧登坛”,写明岭南等边远地区自古以来就与中原相通,也是杜侍御所送贡物的原产地。伏波,指伏波将军马援。汉武帝平定南越后,在广大的岭南地区设置了珠崖(今海南琼山)、合浦(今广西合浦)、交趾、九真、日南(均在今越南北部)等九郡。

广西合浦

据《后汉书.马援列传》载:东汉光武帝建武十七年(公元41),“交趾女子征侧及女弟征贰反,攻没其郡,九真、日南、合浦蛮夷皆应之,寇略岭外六十余城,侧自立为王。于是玺书拜(马)援伏波将军……南击交……明年正月,斩征侧征贰,传首洛阳。”马援又将楼船大小二千余艘,战士二万余人,进击九真等地余党,“峤南(即岭南)悉平。”唐李贤注引《广州记》日:“(马)援到交趾,立铜柱,为汉之极界也。”又《林邑记》:“马援植两铜柱于象林南界(汉代日南郡最南一县,故址在今越南广南),与西屠国分疆。”横海,指马援渡海作战。

岭南风光

汉代有横海将军韩说,与此无涉。登坛,古代封拜大将,须筑坛举行隆重仪式,大将登坛受命,然后出兵。首联的意思是:自伏波将军马援登坛拜将,渡海作战,平定叛乱,在交趾、日南树立铜柱后,汉朝在南边的国界线就明确了,但从交趾、珠崖(郡出珍珠故名)等地进献贡品,道路确实太遥远,太艰难。颔联“越人自贡珊瑚树,汉使何劳獬豸冠”,具体写到了贡物。越人,泛指南方人,岭南古为百越(同“粤”)之地。珊瑚树,热带和亚热带海洋中的一种石灰质岩礁。主要是由造礁的珊瑚虫所分泌的石灰性物质和遗骸长期聚积而成,有的状如树枝,故名。

珊瑚树

在古代,是一种珍贵的玩赏品,常作为贡品进献朝廷。唐代岭南及南方诸国贡物,主要有象、象牙:犀牛珍珠、沉香鹦鹉等,诗中以珊瑚树指代南方珍宝。汉使,即唐使,此处以汉代唐。獬豸冠,御史所服之冠,此指杜侍御。獬豸,类似羊的神兽,据说能判辨是非曲直。御史职责之一就是弹劾违法官员,故名。这联是说,越人曾经主动地向汉朝进贡过珍宝,今天何必要麻烦您御史大人亲自充当运送贡物的专使呢?此联的冷嘲热讽,含义有三:上句说“自贡”,下句说“何劳”,两相对照,见出这批宝物入贡并非出于越人自愿,而是地方官员向皇帝献媚邀宠,此其一。

象牙

其二,侍御的职责之--就是弹劾百官的违法行为。现在杜侍御却干着分赃邀宠的专差,职官与行为相悖,这是一种无言的讽刺。其三,表面上为皇帝和使臣开脱,其实是反话,是冷嘲,正是因为上有所好,地方才会不远万里进贡。这种冷嘲,比直接写皇帝的贪婪和地方官员的贪污更为有力。颈联“疲马山中愁日晚,孤舟江上畏春寒”,写到万里长途护送贡品的种种艰辛。诗意是:运送贡物的马儿在崇山峻岭中奔跑,疲惫不堪,正愁日落天黑,赶不到下一个驿站;运送贡物的专船,行进在由南向北的江河上,特别害怕春天的寒冷。

崇山峻岭

这种护送贡品的艰辛,一是路途的遥远。李德裕贬官到珠崖时,曾写过这样的诗句:“独上高楼望帝京,鸟飞犹是半年程。”二是路况的险恶。山路崎岖,毒蛇猛兽,还有南方密林中所特有的毒雾(瘴气),这简直就是一条死亡之路。三是贡品的安全,尤其是珊瑚树乃易碎之物,此外还要严防“强人”的劫夺。想到这种种情况,诗人在尾联发出了深沉的感叹:“由来此货称难得,多恐君王不忍看”。称,叫做,号称。多恐,只恐揣测之词。多,古只字,看,读平声。诗意是:自古以来,这类珍奇宝物就被人们叫做难得之物,您万里迢迢送去,恐怕圣明天子连看一眼都不忍心啊!

山路崎岖

这个结尾,写得既委婉,又严峻。说“不忍”,有二层意思:一是古代贤君圣主,崇尚俭德,摒绝珍奇玩好的故事,史不绝书,当代明君要效法古之贤君,对珍宝自然会“不忍看”。这是表面的颂扬话,其实是明扬而实抑,因为没有朝廷的指示,或者说朝廷明令禁止,地方官员敢送?“圣人不贵难得货,金玉珊瑚谁买恩?”(顾况《露青竹枝歌》)这诗句,可谓一针见血。正是可以“买恩”,臣下才会以远方难得的宝货去逢迎君上。二是真正具有“不忍”之心的是诗人自已,在诗人看来,这不仅是劳民伤财,而且会助长皇帝骄奢之心。

金玉珊瑚

《老子》上篇有言:“不贵难得之物,使民不为盗”。《韩非子.喻老》说“纣为象箸(象牙筷子)而箕子怖”因为箕子认为,既用“象箸”,就必将用配套的“犀玉之杯”。有了这样贵重的杯箸,就必要用来吃“旄(旄牛)象豹胎”,而且“必不衣短褐而食于茅屋之下”,必定要“锦衣九重,广窒高台”,发展下去,后果不堪设想。“箕子见象箸以知下之祸”,诗人之心,也是如此,所以才为诗以讽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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